明代名臣林瀚和子林庭囗、林庭机及孙林燫、林烃均进士出身，齐累官至尚书；其中林瀚、林庭机、林燫父子孙均为国子监祭酒，成为《明史》称颂的“三世为祭酒，前所未有也”[1]；且“明代三世为尚书并得谥文，林氏一家而已”[2]；“林氏三世五尚书，皆内行修洁，为时所称”[3]。一个家庭三代五人（林瀚与两子庭囗、庭机；庭机与两子林燫、林烃均一父两子三尚书）能彪炳史册，并非官职显赫或祖先所荫，也非历史之偶合，而是为国为民有所作为。细考之，其关键在于学问与品行足以存史、教化、资治。由历史而论，封建皇朝能被擢为祭酒者，可谓学问、品行均可作范者，主持国学非易，除学问渊博外，关键还是品行。自古名流之中被誉为 “内行修洁”非易，而三世五尚书，国史称之“皆内行修洁”，更不容易。数典查之，浩瀚中国二十四史，膺此殊荣者，绝无既有。这不光是乡邦之荣，也是宗族值得自豪之楷模。此跟作为首位尚书的林瀚倡导修身洁行且身体力行是分不开的。人才辈出的原因皆缘于此，很值得探讨。
　　林瀚卒后的《诰命》称其“行履端方，问学该博，早登甲第，列职词林。笔削效劳于史编，启沃输诚于讲幄，[4]；《谕祭文》称“卿性资端厚，才识宏深，趾美甲科，蜚英翰苑。编摩史局，启沃经纬，试院抡才，成均造士……忧国爱民，时陈谠论，直躬守道，绰有高风……子孙蕃衍，继美班行……”[5]林瀚还陈“养正心，崇正道，务正学，亲正人四事”[6]。《明史》称他“素刚方”，“为人谦厚，而自守介然。”[7]时任内阁首辅的杨廷和为撰神道碑，也称其“公天性至孝”，“待宗族最厚，孤贫者周之，子女鬻于他姓者，为之赎归，俾婚嫁得所。”“与人交，忠信和易，未尝言人过失。门人故吏或有赠遗，受之必以义。宾客过从，必报款洽。为诗文，浑厚典雅，不事雕琢。”“涵育词苑，如玉在璞……我追我琢，以身为教；散在四方，作人之效”；“用镇雅俗，诸司之模”；“不以幸贷，不以权移”，[8]是为士大夫的奎臬。
　　至于，瀚子庭囗、庭机，孙燫、烃所为均甚肖于林瀚，后人特建世忠祠以祀。时人按察使陈奎在《世忠祠后记）中云：“世忠祠者，祀乡先生林氏大司马文安公，及其嗣大司空康懿公，大宗伯肖泉公，之嗣大宗伯对山公、大司空仲山公也”。[9]叙五人所为，称赞有加，如“持正不附……时有‘南都四君子’之称，公盖其一也”；“皆有惠政……节财省冗，深当上心”；“谦冲静雅……行谊卓荦’；“顾惟饬躬励行，以正道自持’；“敭历中外，才猷懋著……孝友之行通于神明，鸿文华藻照灼艺圃。”“夫林氏三世五登八座，名位之显，衣冠之盛，自晋王、谢，宋范、吕外，不多见也。乃其秉道疾邪，修深纯诚之行，先后如出一辙，靡惟海内鲜有俦匹。质之前史，亦未多闻。。”[10]
　　三代五尚书不仅人正官显，时至今日尚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。最值得深思的是“乃其秉道疾邪，修深纯诚之行，先后如出一辙”，“皆内行修洁”，此中关键在于首位尚书林瀚倡导修身洁行对子庭囗、庭机，孙燫、烃的影响，也是家学渊源的影响，其他子孙中为官的虽记载不多，如福州指挥林庭楷、庆远府知府林庭杓、广东都司林庭樟、琼州推官林庭榆、上虞县丞林庭枌、孙曲靖知府林炀、通政司参政林炫、国子监博士林炯、工部郎中林光、曾孙户部员外郎林世吉等，有的“为人玉粹春温，至义所不可，则介然匪石，奕叶清华……，”[11]有的“冲和恬粹……勇于为义’，[12]均说明秉道修深之行早就影响后裔儿孙，泽被后人。
　　林瀚为官“论事侃直”，当年“给事中邱俊、御史石蚧荐公‘学优才瞻，刚方贞介’”[13]其为官清正廉洁，力持修身齐家，读其遗著《林文安公文集》中的示子孙家书，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。如“大司成牌楼姑且置之，勿烦上官措立。恐连年伤人财力，或起众怨，殊非吾家之福也。今年该造黄册，本户田粮，宜逐一开收明洁，不可诡留升斗，分厘在籍，免贻后悔。”[14]所虑先人后已，且要求子孙自律，可谓思之甚远，虑之弥深；当子庭囗官升武库司郎中时，林瀚致书称“当尽心竭力图报朝庭，增光先代，惟我与尔皆所当勉。”[15]励子的同时也不忘律已，甚为难得；又如另寄庭囗书中“我思先考尚书公（瀚父元美，官抚州知府，以子贵显赠尚书，故称），当时北上春官，自行无仆。至我得举，进游太学，一仆林坦抱病思家而还，独居内号，日倩他友家人汲水，躬自炊爨，至有今日，汝辈不可不知。”[16]举祖、父当年艰辛，勉戒后人，勿忘根本与为人的本份。令人阅后方知林瀚教诲子孙的拳拳苦心；还有寄庭囗书称“领托清查禁兵，事体重大，但听堂尊主宰，一秉至公行之，纵有小人挟私间阻，恐亦不能遂其计也”[17]，主张“一秉至公行之”确是至理名言。
　　再如他《寄庭杓、樟、榆、炫书》，希望子孙“居官须要清慎勤学，修举职业，思振家声为可……拨历迟速，勿得计较……余暇尽可加功问学，须以科举自期为上……炫孙初仕，甚有能名。来自京师者无分贵贱俱称尔谦厚，承上接下罔不得宜。我每闻此忻慰不胜，但欲慎终为始，是为至嘱。”[18]所言教诫子孙为人处世及学问事业的努力方向，颇值今人思考之；《教樟、榆书》中要求两子“宜遵守监（国子监）规，循序听拨……慎勿妄意争先，恐妨公道。非我家子孙所当为也。戒之！戒之！”[19]及《训诸子帖》称“汝诸兄弟聚散有期，而友恭之爱不可不笃。须并留家中，朝夕陪奉参政兄宴饮，听教学礼。”[20]又如《寄炫孙书》望其“须勤候朝参，恭事堂尊司长，勿得怠忽。经史诗文功夫，更须会友讲明，以求进益，不可自画……日逐节俭用度，不可浪费。吾家素无厚积，汝岂不知。近日，宗契粹夫都宪，助以新米十斛……当思报其德也。”[21]至于林瀚观稼示儿孙摩崖石刻“稼穑艰难有如此哉，尔曹不可不知”，更是烩炙人口。虽所遗翰墨无多，但均可显见林瀚修身洁行并劝戒子孙的良苦用心，他由布衣出仕，无何背景奥援，累官至尚书，这些也是他奋斗中的经验之结晶，其自己身体力行对子孙后代的影响的确殊深，也是子孙能连续平地崛起的关键因素之一。
　　为深一步了解林瀚子孙四尚书情况，下面不妨回顾一下关于他们在史籍中的记载。如庭囗“公生而颖异，德器夙成……戴星视事，迄夜半乃已，以为常……至于引接士类无怠容……吏部考治行，公绩最藩臬……公曰‘吾备位大臣，当为国家虑远，集事一时，当言不言，安足为忠？’……励忠谏之节……公心地坦夷，接人温恭，争人之难，成人之美。过不肯扬，犯不必较”[22]；庭机为官则“一镇以静，择属任事……务持大体不苛细……其志不近名，事顾出名上……一室萧然，无异寒士……公有至性，事太夫人朱谨甚……门内雍睦无间言。宗姻贫乏，悉力周恤，尤笃于故旧。口不言人过，亦未尝责报于人。其待人也，一以至诚，不逆诈”[23]；林燫“素饶经术，雍容进业，不爽尺寸……侃侃无隐……能抑损为恭，与人温温言笑，至于大节则皎然。”其以“素性刚直……公正廉明称”[24]；林烃则“奉职清谨，人无敢干以私者……其持正不阿……条陈千余言，剀切无讳……目击时艰，殷忧日切……清望久著……公胸怀旷达，于物无所不容，口未尝言人过。而操修清严，绳趋尺步，不少逾越。孝友之行，通于神明……高标雅度，澄不清，淆不浊，使人望其眉宇，名利之心都尽。”[25]
　　上录四尚书与林瀚的为人处世刚方、谦厚、介守极为相似，难怪《明史》有“皆内行修洁”之誉。至于为福建地方当局建世忠祠专祀也是全国罕有之盛举，目的纪念先贤，希望后人承先启后，继往开来。，记称五尚书“乃其秉道疾邪，修深纯诚之行，先后如出一辙”，的确并非溢美之词。由林瀚存世的翰墨中不难看出其倡导修身洁行主张，且身体力行之。对子孙也是不时予以劝戒。因而，后代子孙中无论高官或者布衣均能廉介自守。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已成为林瀚后裔，仍至濂江林氏的传家之宝。
　　当然，修身洁行自古是为人处世的基础，濂江林氏三代五尚书自林瀚始，两子两孙均厕身尚书，林瀚、庭机、燫父子孙三代均为祭酒，与他们的德行、学问关系殊深，若无“内行修洁”，在中国封建官场人际关系极为险恶复杂的状态飞，几经挫折，终至脱颖而出，是绝对不可能的。综而言之，修身、洁行、律已、持正、贞介、谦厚可谓他们处世成功的基础林瀚等人的成功虽受制于时代的局限，尚无法大展爱国优民的远大抱负，但林瀚倡导修身洁行毫无忌议是造成其子孙人才辈出的主要原因。学问虽然是进阶官场的敲门砖，为人处世更是能否通显的关键。林瀚父子孙三代五尚书的成功虽已为历史，但作为人才辈出的极为典型的事例，实足让后人深思。读史给人以启迪，无论何人要为国为民作出贡献，首先要适应社会的需求，虽时代不同，观念标准有所不同，但遵循中国优良传统乃是立足于社会的根本，若思事业有成，修身洁行确是为人处世颇值注重的基石。拜读细研林瀚倡导的修身洁行的内容及主张，对今人足可留下深深的思考，也确有所益。
　　[1]　《明史•卷163．列传》第51。
　　[2]　《明史•卷163．列传》第51。
　　[3]　《明史•卷163．列传》第51。
　　[4]　林立柽、林伟功主编《林瀚暨燫江林氏先贤文选》(下简称《文选》73页。
　　[5]　《文选》74页。
　　[6]　《明史•眷163．列传》第51。
　　[7]　《明史•眷163•列传》第51。
　　[8]　《文选》77页。
　　[9]　《文选》82页。
　　[10]　《文选》82页。
　　[11]　《文选》130页。
　　[12]　《文选》149页。
　　[13]　《文选》2页。
　　[14]　《文选》52页。
　　[15]　《文选》56页。
　　[16]　《文选》63页。
　　[17]　《文选》64页。
　　[18]　《文选》64页。
　　[19]　《文选》65页。
　　[20]　《文选》65页。
　　[21]　《文选》65页。
　　[22]　《文选》92页。
　　[23]　《文选》100页。
　　[24]　《文选》108页。
　　[25]　《文选》121页。

◇林伟功
《林氏研究》第七期（1999.10.25）